【百日出欧/DAY71】红叶

百日出欧/DAY 71

Author： @Mrs. Frans 

*G级，无能力paro

不得不说，红叶是很美的。

绿谷出久所居住的公寓前有一条红枫路，路两边皆是枫树，铺了一地的枫叶。出久很喜欢这条路，说不上为什么。他喜欢带着早餐，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欣赏风景。偶尔有几片叶子掉在他的头上，他也不介意。这是他以前最享受的事情，当然他现在没有空了。他喜欢那些红叶，他大学的宿舍楼前也有一条这样的路，满是红叶，那热烈的颜色会让他时不时想起一个人来。

他的单身公寓像任何一个单身公寓一样。随着他的工作越来越忙，在公寓里待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他想要整顿一下公寓，但是有心无力，只能任由公寓保持那副杂乱的样子，隔壁的丽日御茶子曾经热情地提出要帮忙。“反正男孩子总是这样的，就算是你似乎是个很厉害的侦探先生。”丽日叹着气如此说。但是出久拒绝了，这让他有些窘迫。

每当回家被地上的杂物绊一脚的时候，他只能无奈地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绿谷出久啊绿谷出久啊……

不过这样的日子习惯了倒也不赖，不咸不淡，整个人都被工作与日常琐事都堆满，也不用再去想那些曾经所渴望的。他在这个爱待着的第二个冬天即将来临。绿谷出久想要去买一条围巾，但总是忘记。等到冬天来了，出久发现自己又要重温前一年的悲剧了——被冻红鼻子可没有什么好滋味。

今天出久发现有什么事情不一样了。首先，他打开门进屋的时候竟然没有被杂物绊到脚，其次，他打开灯，发现屋子里竟然一片整洁。

也许是遭贼了，出久平淡地想，可贼会这么好心吗？也许是贼都看不下去了，必须要好好打理一番才能从屋子中找到他要偷的东西吧。

不过这也只是个假设，认真用脑子想想就真的这是不可能的。

“出久。”

出久望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消瘦的男人，感觉眼眶有些发酸。这不是个好现象，而他以为自己早已克服了。他把手中拎着的东西往茶几上一放。

“这可让人为难。”出久低着头说道，“我可没有买两个人的食材。”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老师……”

男人对他笑了笑。

“还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我在门前的盆景里找到了钥匙。晚饭就不麻烦你了。我回酒店吃就好。我给你带了礼物。”

礼物盒早就被拆了，摆在茶几上，出久这时候才发现它。礼物是一条围巾。

出久愣了愣，他想象着眼泪倒流会自己的眼眶中，撇过头，小声地说：“这样真的很犯规啊……俊典。”他带上了自己新收到的礼物。其实他应该做的是将对方拒之门外——毕竟他是那么强烈地想要维持现在的生活。但出久真的觉得自己做不到。当那个有着一头灿烂金发的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八木俊典的身体好像比以前更差了，但说起话来还是中气十足的样子。他自己戴了一条金色的厚厚围巾，出久还觉得不够，想要把自己的也往对方的脖子上套，可惜被拒绝了。

“虽然现在身体很差，但也没有夸张到那个程度。”八木说。他们走在出久最喜欢的那条路上。出久告诉八木：“这里秋天的时候很美，可惜现在已经没有叶子了。”

“美丽的东西都是短暂的……虽然我在飞机上已经想好了开场的第一句话是‘你过得不错’，但是进了你的公寓后，我就很难把这句话说出口了。”八木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出久呼出一口气，满意地看着它在空气中变成白色。

“其实我确实过得不错，只是没有那么认真的打理。”出久叹了口气，“生活所迫，总是很忙啦。不过这样的日子也不错，也算有个目标。”

他们已经走出了那条道，开始向大街上走去了。

“你是来度假的吗，俊典？”出久问。在他来之前，他也只有两次对八木俊典直呼其名，他以为那会难说出口，但放下一切后，什么都会变得简单起来。哪怕是面前自己难以说出口的情感也一样。

“我是来邀请你回去的——大家都很想你。”

“我以为大家已经忘记我了。”出久抿着嘴，但嘴角还是有些上翘，这是典型的口是心非了。八木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很快地把手缩回了自己的大衣口袋。

“大家都很需要你。”

出久再次愣了愣，他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不是还有你在吗？”这句话从他的嘴里出来，但似乎并不代表着他的心思。

“绿谷少年，”八木又开玩笑似的说起了那个称呼，“我可活不了多久了。看在你的优秀上，上面都很欢迎你的复职。”

出久也学着八木的样子把手塞进大衣口袋里。因为情绪，手指在看不见的地方扭成了变扭的样子。

“是因为你的面子吧。”出久淡淡地说。八木的神情有一瞬间变得很僵硬，很快又变得坦然。他看着出久，摇了摇头。

“你想多了。”他一锤定音。

这下话题走入了死角。出久想明白了，他的老师大概永远都不会明白他原来好好的学生为什么要忽然出走他乡，和原来的一切说再见。出久多么讨厌这样的自己啊。懦夫。他给自己下了定论。他仿佛回到了在没有遇到八木之前的日子。可那时的自己也并非软弱。出久面对罪犯可以毫不畏惧，但当他面对情感的时候，他却不堪一击。

他们沉默地走了一了段。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八木忽然又开口道。

出久定定地看着他。

“我没想到我能活那么久。”八木苦笑一下，“既然天都让我活那么久了，那有些事情，再不解决就说不过去了。”

出久的口中开始泛起苦涩来。

“有些事情，”他吞吐着字，“还是不说比较好。”

出久一直努力让自己不要想起两年前的事情，想起自己是如何落荒而逃的。他真的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他除了逃，竟然别无选择。他面上直直地看向前方，但却用眼角的余光仔仔细细地看着身旁这个高瘦的男人。他真的很难说八木俊典对自己来说算是什么。他是他的老师，是家人。可出久有时候觉得自己并不满足于此。他甚至都不知道那欲望是对是错。

不能说清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八木俊典到底有什么魅力？他并不是美男子长相，出久小时候看过他正值巅峰时的照片，那是个强壮的让人觉得有安全感的男人。那是他的偶像。后来他知道了这个全国著名的警察受了怎样的伤，那让出久心焦，但他没有料到八木完全变了个样子。真正出现在他生活中的八木俊典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算不上特别好看。但他是特殊的，像是第一道照进出久生活里的光。纵然出久的生活已成白昼，但是第一总是不一样的，是意义重大的。

他就是喜欢八木俊典，对他来说，八木俊典像是枫叶，灿烂，燃烧，在这个世界太过难寻了，更适合存在梦中。那样他才能永恒的燃烧，而不是在一场璀璨后化作灰烬。

“你不是你的错。”八木说，“那个案子的失败根本不能怪你。”

“我知道——我不仅仅是因为它才离开的。”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但有很快又恢复了，“也许那只是一部分很小的原因。”

八木俊典看着他。冬日不太灿烂的阳光落在他灿烂的金发上，八木忽然对他说道：“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出久不明就里。

八木狠狠地咳嗽了几声。出久看到了他捂着嘴的手掌中的鲜血。他以前就常常见到这幅画面，但他依旧不习惯。

“你不是说想要跟我一起生活吗？”八木下定决心要把这句话说话来了，两年了。八木时常想，比起去说这话，他更宁愿同那些凶恶的罪犯再打一架。意识可以是坚硬不可摧的，但人的心被剥开后还是柔软易受伤的。

“我不是想要一次要挟你回去……我只是来说清楚这些。”八木说，“绿谷少年，我是一个将死之人。当然，我十年前就是一个将死之人了，我没想到我还能活这么久。所以我现在忍不住开始痴心妄想……两年前我觉得自己终于活不下去了，但是现在我觉得我还能再活个十年。我改变了主意。所以，那句话还算数吗？”

我说了什么？出久手脚发冷，他迷迷糊糊的，想起不来了。但是他知道他要做什么。他抱住了八木。八木比他高，但是很瘦，出久几乎觉得自己可以把八木俊典整个抱在怀里。好在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不然他们一定会引起围观的。

八木拍了拍出久的肩膀。

“人总是要对自己的真实想法坦诚的。”八木继续说，“我骗不了我的心。”

出久想要放声大哭，可那并不合适。他甚至有一瞬间想要埋怨两年前八木将他狠狠推开。

“我以为你讨厌我了……”他不由自主又用上了那个称呼，“我以为你觉得我恶心……老师。”

“永远不会。”

出久搂着他，死死地不放手。他们静静地享受这个时刻。

下雪了，有几片雪花落在八木俊典的眉毛上，他没有看到，直到雪花飞快融化，雪水缓缓留下，一小滴，滴落在他的眼角旁。

“我不知道我这么做对不对……冬天来了，绿谷少年，我的冬天也来了。”他有些茫然地说。

出久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们回去吧，外面太冷了。”他吻了吻八木的嘴角，“有我在，俊典。”

他陷在这宛若虚幻的现实中，眼前隐隐浮现秃着树枝的挺拔枫树，乌鸫站在枝头上，发出嘹亮的叫喊。

-END-